就听顾衍誉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。 在安澜来拿她之前,顾衍誉当然是很为自己所做得意的。 因为这些人总是在她的算计里,因为她学来顾禹柏那一套玩弄人心的把戏简直百试百灵。 顾家从来是“法外之地”,她只考虑事情能不能做,会不会成功,不考虑该不该。 依照她从前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,安澜叫她受罪至此,少不得要让此人脱一层皮才能让她顺了这口气,但是…… 也许是想到那
他所惊异的不过是戴珺的做法,他害怕从这样的手段中尝到甜头后,儿子终有一日会走偏。
戴珺看着他的背影,终于没有说出更多。
他可以直指父亲的做法失效,说他那一套宁折不弯的处世哲学迂腐,tຊ却不能嘲弄他相信的所谓公理正道。
因为这套系统的崩溃,是悲伤的事。
人们更该同情依然相信它的人,而不是说既然大道不正,这些旧信徒就变得落后与活该。
他也迈开步子,在戴文嵩之后走出这扇门,踏进明媚天光里。
与方才跟父亲对峙时那种紧绷不同,此刻他的脚步反而轻快起来,行止间有压不住的少年意气。
他已有决断,父亲说的镜令和於镜庭的支持……有没有这些,他都会完成自己要做的事。
而且——不必父亲强调,他也不会娶旁人。他知道自己心悦的是谁。
另一个脚步匆匆的人是阳朔。
谁能想到,在戴府,他已算得上最机灵的仆从。
先前守在外面时听得情况不对,他赶紧去让人准备了护心顺气的药,眼下正赶着给戴大人端过去。
然而此番,恐怕他才是受到最大打击的人。
成亲这种“好主意”,老戴大人是怎么想出来的?
只怕公子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断了跟那顾衍誉的来往,一个不留神还可能……
他托着药碗走过去,顺便小心劝了一句:“老爷,公,公子他,没有私心。您这样会伤及父子情分,又何必强求公子,成亲?”
戴文嵩端起药碗,表情凝重:“我意已决,不必再劝。”
言毕他一饮而尽——
然后舌头被烫麻了。
哦,没办法,阳朔今天走得急,药还等不及凉下来。
戴文嵩的表情更凝重了。
他摆摆手,让阳朔下去休息。
休息?阳朔是放不下心休息的。
他只要一闲下来,脑海里就都是这些事。
在他禁不住去想的那些画面里,顾衍誉真的跟公子成亲了,还有了孩子,孩子在他的头上做窝。
阳朔想死。
公子尚未开口,他也不能先去老爷跟前戳破顾衍誉性别的秘密。
可是他真的好害怕啊,这辈子都没这么脆弱过。
【三】你为他伤心
戴珺久久伫立在庭院中,气温逐渐回暖,早春开过一茬的花,风一吹就簌簌地落。
花瓣落在他肩头,画面柔婉至极,他脑中所想却是肃杀的。
想到自己早先在顾衍铭被流言所扰时,还曾规劝顾衍誉,说要“还以正道”,可是……这一遭所见和死里逃生让他想清楚更多。
只有持心端正当然不够,若你的敌人花样百出,你却不懂、不会用更灵活的办法,就会带着你信仰的正道,一起输得很难看。
父亲的愤怒和担忧有理。
他知道自己此番的做法说不上对,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。
“我不觉得自己有错,可是……好像也说不上对。”
顾衍誉说这话的起因是嘉艾见她耷拉着脑袋,神情还有些许恍惚,担忧她是不是又有哪里难受。
就听顾衍誉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。
在安澜来拿她之前,顾衍誉当然是很为自己所做得意的。
因为这些人总是在她的算计里,因为她学来顾禹柏那一套玩弄人心的把戏简直百试百灵。
顾家从来是“法外之地”,她只考虑事情能不能做,会不会成功,不考虑该不该。
依照她从前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,安澜叫她受罪至此,少不得要让此人脱一层皮才能让她顺了这口气,但是……
也许是想到那些利刃当前不会退的人,他们有几个伤得不比顾衍誉轻。
也许是想到哪怕此事捅穿,皇帝都不会罚她,不会动顾家,更觉得那些人所做又痴又可笑。
也许……是顾衍铭出征在即,她推己及人,尝出一点担忧。
若这样重要的情报往来,是随便一个江湖人得了指令就能偷梁换柱成功的,怎能不令人忧心?若有旁人利用这个漏洞呢?
若她哥哥因有人伪造军情而身陷险境,她会怎么想?
她依然很烦安澜,但竟不能说他的坚持是错的了。
因为一旦把这判做是“错”的,标尺就出了问题,那什么才是对的呢?
顾衍誉坐得直了些。
纵然此番她有诸多不得已,有千万个好理由能为她所做辩护,却也意识到,那没什么好洋洋得意的。
因为这一套能行得通的时候,意味着更大的系统出了问题。
系统的崩坏面前没有赢家,不过是受害者位置轮流坐。
“备马车,我要去军中找一趟哥哥。”
云渡情况复杂,提醒顾衍铭多听,不要偏信哪个渠道的消息,另则这些一眼可见的军情传递系统漏洞,早该修补。
顾衍铭听了深以为然,说这就拟折子上去。
他还提到陈御史的寿宴在下个月,托顾衍誉帮忙,将族中记在他名下的几间铺子,也都给了陈御史去,添作寿礼。
顾衍誉不解。
因陈熙华的缘故,顾衍铭对岳丈一家极尽大方,大到宅子、铺面,小到年节礼物,不在陵阳的时候总会托妹妹送到,仍以父母之礼对待陈家二老。这都没什么,可此番也太大手笔了一点。
顾衍铭叹气,说他回来这趟,陈御史私下又提过两回,要给他房里送人。
“甚至追到了军营中来。我想他是害怕,万一我再出征,真有个好歹……”
顾衍铭看得清楚,却没有被冒犯,说起来依然平和。
若是陈熙华在,再有个儿子养在膝下,陈家自然不担心所有好处都能分一杯羹。可如今,聂锦虽有了更尊贵的身份,却不能为陈家所用,将来也继承不了顾家。
看起来陈家与顾家捆绑得紧,其实靠的是顾衍铭念旧的情分,否则他们与其他为顾家办事的人无异。
顾衍铭频繁征战,出生入死,地位虽高,风险也大。
若他真没了,陈家对顾家来说,还特殊么?陈御史当然想要把这份利益抓得更牢一点。
顾衍誉虽没有忌讳,也不希望他在出征前提到生死之事。不由就添几分烦躁。
顾衍铭倒很温和:“再除去先前补贴给阵亡将士的,我留了一份给你。阿誉,若你得遇良人,便算是给你的添妆。若是……你有其他打算,多留些银钱在手头,想做什么总是更自由。”
顾衍誉不安:“哥,是不是云渡的情况很凶险?”
他的大手放在顾衍誉头顶,笑道:“那是将军应该考虑的事。”
顾衍誉回来路上有自己的盘算,她知道陈御史是心急了。
顾禹柏近来也有点冷落他。
顾衍铭不收他送的人,不能再有个陈家和顾家的孩子,大约是他心头大患。这些年里,他从陈家拉扯了不少亲戚送上官位,想给自己多一点保障。
不过总也爬不到更高的位置上去,有些蠢笨的还会把事情做得很不讲究。顾禹柏也会烦。
顾衍誉想若是她娘亲还在,以顾禹柏的个性,能半个时辰不停地往外冒酸词,把姓陈的浑身上下刻薄一通。
管家蒲叔还时常提起,从前他是怎么阴阳那些官员的,每每说来觉得十分有趣——
有个胖得呼哧带喘的老贪官,顾禹柏说他走路时那撅出去的大腚像个拉开的抽屉。
有瞧不上陵阳以外的地方来当官的本地豪族,顾禹柏就给人送了把撑开只有半个手掌大的油纸伞,说鼻孔朝上要遮着点,下雨天别积了水。
想来他招人恨也不是没有缘由。
不过顾怀璧一死,他那些阴阳怪气的俏皮话就再也不说了。
给陈御史寿礼的事顾衍誉自有打算。
顾衍铭说要给,她不会不给,但也不会一次给得那么痛快。
等到陈御史寿宴,她会当着所有人,承诺给他送上铺面每年经营所得。如此一来,还省了他操心铺面的经营,跟直接得了铺子没甚区别。
但只有他别惹着顾家,这份收益才会源源不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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