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怎么想象得到21世纪了,还有人吃不饱饭读不起书。她忽然开了窍,明白无论做什么文艺创作,不去经历,光有情绪,没有价值取向,都将是毫无生命力的作品。 她利用空余时间创作了几本成人向的绘本,竟然大受好评,后来也得到了在很多国家出版的机会。 那几年并不一直愉快,孩子们固然美好天真,同时也顽皮狭隘。她自己固然感触颇深,但现实种种令她心力交瘁,她不得不离开。 班长开始频繁缺课,她只得家访一趟。去了才知道父亲去城里打工了,家里只剩外
昭昭特别怜惜这个女孩,她八岁时才好不容易上学,时断时续,如今十四岁了才读到四年级。并不是她不聪明,她刻苦好学,每天最早到,最晚离开,作业每日按时完成。家庭原因令她学习举步维艰,个头又小,只有四年级孩子的身量。
昭昭问她为什么还不走。
她说可不可以不要取消自习时间,她喜欢学校,喜欢老师,她希望一直待在学校里,因为这段时间是她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。
昭昭抚摸着她的头发,细软得近乎脆弱,她忽然改变了主意,不想走了。她还不能走,对于她来说,这些孩子只是过客。但对于孩子们来说,也许她是那一丝渺小的光。他们深处黑暗,即使是渺如尘埃的光亮,也能成为他们的启明星。
接着她跟朋友挨家挨户给家长做思想工作,跟家长们科普教育的重要性。她惊愕地发现,很多家庭只有老人带着几个孩子,几乎是无解的困境。而有些家长的理解能力很差,分不清重点。但大多愿意听他们说,最后他们得到部分家长理解,又重新开了自习课,只是随学生自愿,大部分孩子都没有参加。
她主要教语文,英语和美术,后来校长说美术没用,她便用绘画的方式教英语,很见成效,孩子们学习热情也跟着高涨。
一次她组织学生们做户外英语活动,顺便写生。去哪里还是他们定的,他们带着她爬上了学校后面那座高山。一路上用英文问答,what’s this?孩子们争着答,this is a tree,this is the cloud,this is a flower。
她又会问,那么复数怎么说。得到了一片满溢笑声又混乱不堪的回答。
站在山顶眺望,青山连绵不绝,横陈在苍蓝的天空下。几乎看不到边界,看不到现代的痕迹,野蛮的美感,与世隔绝的浩瀚。她想起了在巴黎的一个早晨,她推开窗给盆栽浇水,看到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,那是一种世俗的幸福,跟此刻的幸福截然不同,她踩在泥土上,在群山中,感受到世界的深广不可测。
她从前在云端上生活,让她误以为世界很小,误解令她缺乏想象力,也令自己变得无限渺小。她怎么想象得到21世纪了,还有人吃不饱饭读不起书。她忽然开了窍,明白无论做什么文艺创作,不去经历,光有情绪,没有价值取向,都将是毫无生命力的作品。
她利用空余时间创作了几本成人向的绘本,竟然大受好评,后来也得到了在很多国家出版的机会。
那几年并不一直愉快,孩子们固然美好天真,同时也顽皮狭隘。她自己固然感触颇深,但现实种种令她心力交瘁,她不得不离开。
班长开始频繁缺课,她只得家访一趟。去了才知道父亲去城里打工了,家里只剩外婆和母亲。她的母亲又刚生产完,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妹妹,这时又添了个弟弟,更加捉襟见肘。她上不了学了,每天起大早,陪外婆走到镇上卖菜卖鸡蛋。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,她还要帮外婆母亲做家务。
昭昭磨破嘴皮,劝她们放孩子回学校读书。无论如何都说不通,读书无法解她们燃眉之急。
她又去问班长,女孩子低着头,那双开了口的鞋底不住摩挲着地面,嗫嚅着告诉她还是先不回学校了,她有一天看到妈妈下地干活,后面脱了老长的血迹。她知道妈妈很痛,她如果不分担,妈妈会更痛。
昭昭实在不忍,决定资助她们家的生活,这之后外婆和母亲也放心让孩子读书。只是后来越要越多,她感到疑惑,问了才知道孩子的父亲每月跟她们要走大半,要去干什么不得而知。她只知道,孩子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,她必须利用不学习的时间,帮忙做农活,做家务。
她去了班长家,打算好好跟她们谈谈,如果再这样只能停止资助。
可她们似乎根本不理解她的用意,反而觉得她没有诚信。昭昭跟她们一顿拉扯,外婆一不留神,说了钱拿去给女婿还债了。女婿说还了债才有动力养一家老小。昭昭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讲了半天也讲不通道理,她们始终说,家里几个女人都靠着女婿,不给不tຊ行。
她最后没再资助她们,没过多久班长也没来上学了。她又去了一趟,她们告诉她,女孩儿送人了。她问孩子都十五岁了,为什么还要送人。外婆支支吾吾,说不出所以然,索性大发脾气,将她赶出屋子。
她回学校的路上,下起了雨,田埂泥泞不堪,她数度滑倒,摔进庄稼地里。跑了一个多小时才跑回学校,当晚就发烧了,烧到肺部感染。她已经很久没生过病,以为自己身心都结实了,这次却是来势汹汹,兵败如山倒。朋友好不容易找来一辆拖拉机,沿着崎岖的山路,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镇上卫生所。
那里条件简陋,也只能靠输液挺过来。等病好后,她又打听班长的去向,后来得知女孩儿被送到另一座村里,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,等成年了就正式办酒席。
自从这件事后,她意志逐渐消沉,时常生出徒劳之感。他们带到这批学生小学毕业就离开了,很多孩子不再继续念下去,家里要求不高,能识字算数就行。还有些去了镇上的初中,他们跟她一直保持着联系。后来一些孩子没考上高中,便进厂打工。一些孩子考上职高,读完仍然是进厂打工。
他们回了巴黎,她消沉了一阵,突发奇想,打算坐火车横跨欧洲大陆。于是背着行囊,从巴黎游荡到冰岛。
77 BE线结局 何如初发心
火光渐渐弱了,她拨了拨壁炉里的柴,对周医生说:“听累了吧,连我都说累了。”
周医生抱着膝盖,悠悠叹了口气,“可惜那孩子了。”
“那段时间挺受挫的,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哪怕一个孩子的人生,其实很难,个人力量太有限,我觉得我没找对路。”
“别对自己要求太高,你已经很不错了。我真佩服你,放弃那么优渥的生活,去追求自由。换做是我根本做不到,我可是费老大劲才求到安稳生活,一点不敢乱来。看来自由也不是谁都能追求的,我看到你,才了解自由的意义。”
“自由的意义?”她皱着眉思索片刻,又说:“如果给自由赋予意义,那还是自由吗?”
周医生也答不出来。
她无奈笑道:“我根本就是随波逐流,朋友说想去支教,我就想为什么不呢,反正我无牵无挂,不愁吃穿。那几年让我意识到自己太幸运了,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,那些孩子只能埋没在大山里,关键是我的怜悯起不了任何作用,甚至很廉价。所以在冰岛这几年,我跟他开始筹备慈善基金,我们准备等筹够善款,回大山重建小学,用更脚踏实地的方式去改善孩子们的生活。”
“他?那天电话里那个人?”
她起初不理解什么意思,周医生解释:“在船上,你接了个电话,那人是谁。”
她笑了:“他啊,就是他跟我一直在山区待了四年又一起离开的朋友。后来我坐火车旅行,到哥本哈根时又碰上了他。你说我们多有缘分,他说要去冰岛,正好在哥本哈根转机,就顺便逛了逛。他问我要不要去冰岛,我就想为什么不呢,我们两就结伴来这里追极光,一住就是三年。”
“谈恋爱了?”
昭昭有些羞涩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搞到一起了。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极光时,他也不看天,就睁着一双牛眼瞪我,那副模样,我以为他要找我借钱。我就先发制人,问他想要多少。没想到他说,想要你今后余生,下半辈子。”她趴在地毯上,捂住肚子狂笑不止,“我的妈呀,给我肉麻的,当场就笑了。我看他又气又尴尬,一时心软,就鬼迷心窍答应他了。你说,这是不是缘分。”
周医生笑了,看破不说破,哪有什么天赐的缘分,事在人为罢了。
“看来你真放下了。”
昭昭知道她的意思,收敛了笑容,一语不发。
“家里人还好吗?”
“小醒很好,他现在能走能跳,智力也恢复得不错,想不了太复杂的问题,但总归很快乐。”
她说完这句便将脸埋在臂弯里,对着火光发呆。大概是累了,她说了太多,神色晦暗不明,推心置腹总是容易伤神伤怀。
等回到雷克雅未克,周医生回国前一晚,去昭昭家里吃了顿饭,终于见到了她那位紧追不舍的老同学。
他有一双男人罕见的双眼皮大眼睛,交谈时会聚精会神地看着对方。瞳孔又大又黑,眉目疏朗,简直像她年轻时候的工农兵同志。换一条背带裤,围一条汗巾,立刻就能顶天立地干革命去了。
昭昭叫他卢卡斯。
卢卡斯说国语带着一些口音,“白”说成“拍”,爱混用法语词汇和语法。他很健谈,比昭昭小三岁,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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